想去玉門關
李英群
寒露這天醒來,見手機上一長串親友的微信,清一色囑咐天涼請加衣。大洋彼岸的那位,是兩行詩:寒露降寒氣、請君多加衣。
寒露一聲降,眾口催加衣。謝謝遠方親友對我老人家的關懷。
似乎有一個聲音在更遠的地方在應和,耳畔響起此起彼落的搗衣聲。哦,那是李白的《子夜吳歌·秋歌》
長安一片月,萬戶搗衣聲。
秋風吹不盡,總是玉關情。
何日平胡虞,良人罷遠征。
思緒一下子全落在“總是玉關情”上去。
玉關、即玉門關,是古代漢長城的關隘之一。漢武帝為開通西域道路而設置河西四郡,修筑玉門至酒泉之間的長城,始置玉門關,此后一直是漢代之后多個王朝的邊關要塞,漢唐時期與西域各國入侵者的戰(zhàn)事都發(fā)生于此。所以、常年有戍邊戰(zhàn)士駐守于此,許多描寫邊關的唐詩都會提及玉門關。
李白這首詩,正是寫到秋風起,天已涼,長安城內的婦女們掛念著正在玉門關征戰(zhàn)的親人(丈夫或兒子),趕制征衣送往玉門關給親人御寒,滿滿的思念隨著搗衣杵一聲聲起落,揉進征衣,送到邊關。
寒露降,秋風起。我的思緒停在“總是玉關情”上。
年輕時愛上文學,讀了一些古詩詞,對漢唐時代的邊塞詩很入迷。可能是少年氣盛,白日做夢,對于這些詩中寫到的邊塞山河,無限向往。生活在柔美秀雅的江南,對于大西北的蒼茫雄闊充滿神秘感。一談到王之渙的《涼州詞》就深深入腦:
黃河遠上白云間,
一片孤城萬仞山。
羌笛何須怨楊柳,
春風不度玉門關。
啊,一望無際的大漠、黃河遠遠地從云海中流來;眼前,一座小小的孤零零的城堡,襯著背后連綿不絕的祁連山,蒼涼而雄渾,真教人“念天地之悠悠,獨愴然而涕下?!币估?,征戰(zhàn)多年未得歸家的戍邊將士,用羌笛吹一曲思念親人的曲子,埋怨楊柳為何不發(fā)芽!那幽怨的曲調令人傷懷,而詩人卻輕輕一句“春風不度玉門關”讓人不須有怨。
這首詩,讓我永遠記住玉門關!
我想去玉門關,想看看李白筆下的“明月出天山,蒼茫云海間。長風幾萬里,吹度玉門關?!?/span>
我想去玉門關,去領略王昌齡眼中的“青海長云暗雪山,孤城遙望玉門關?!?/span>
我想看那里的“大漠孤煙直,長河落日圓。”
我想在那里過個夜,與朋友一起靜坐,體味胡曾在《玉門關》一詩中描述的情景:“西戎不敢過天山,定遠功成白馬閑。半夜帳中停燭坐,唯思先入玉門關。”胡曾寫這詩前,一定與朋友談及班超的愿望。
班超這位奉命出使西域30年的老臣,晚年上書申請退役,只一點要求:“但愿生入玉門關”,卻得不到批準,情何以堪:而戴叔倫則是站著說話不腰痛,在《塞上曲》詩中,輕飄飄的來一句“愿得此身能報國,何須生入玉門關。”
我想去玉門關,那時是個熱血少年。我知道,寫出那大氣逼人的邊塞詩的人,是得江山之助,是壯闊河山陶冶他們的詩,他們在江南生活,是寫不出那么豪邁的佳作的。我必須去那里觀大漠,迎風沙……
我想去玉門關,但就像韓曉想去桂林一樣:當時有時間卻沒有錢,后來有錢卻沒時間。
現(xiàn)在,我成了一個得讓親友提醒天涼須加衣的老人家,有錢也有時間了,卻沒了體力精力!
閑坐無事,不甘寂寞。想起范仲淹沒去岳陽樓,卻寫了篇《岳陽樓記》,我何妨東施效顰,來一首《神游玉門關》。
好,我已經(jīng)來到玉門關故址了。站在我國唯一一條自東向西流的疏勒河邊,邊看邊想邊吟:
疏勒西去入云天,
大漠未見立孤煙。
金戈鐵馬埋沙底,
一年一度又秋涼。
編輯|張澤慧
審核|詹樹鴻